座落在新港奉天宮後面,在十字街口有個紅鐵皮屋頂的建築,招牌寫著『慈芳壇』,是新港一帶著名的收驚地點。九點半許,已經阿嬤帶著孫子在那邊收驚,只見負責收驚的大哥,拿香口中念念有詞,約莫十分鐘,才把收驚的儀式結束
慈芳壇的歷史,可以追溯到現在負責人的太祖時代,幾代以來,收驚是他們的祖傳事業。原本在台北工作的大哥,是家中的老么,由於家裡的長兄們,都不願意承繼父親的祖傳收驚一職,在顧及家中兩老年紀益大,也耐不住他們聲聲的請拖,十多年前與老婆一同回到新港從事收驚到現在。
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-收驚,來的小朋友多是晚上睡不好、不好帶、或是感冒很久沒好的;大人則是睡眠不安穩,夜眠多夢的;最近跌倒摔車、血光之災,諸事不順的;也有不少心情鬱悶的,家裡有難處的等等。如果比較嚴重的,通常本人都會到,然後帶著一包米、一件衣服。依照居住的庄頭地址,大哥會從名冊裡,把詳細地址和農曆出生日期找出來,在點燃一把香後,在碗中填滿白米,用衣服包住並夾著幾支香,開始口中念著名字、地址和其他我聽不懂的內容,當口中辭語結束時,被衣服包住的一碗白米,也停了下來。包裹著白米的衣服,被小心翼翼地打開,然後看著那碗白米表面所呈現的圖像,和請託者的不舒服症狀,給予安慰和解答,接著捏去凹凸不平整的白米表面,有時候這樣的動作要重複2~3次。最後,大哥會拿著一小疊金紙,夾著小紙人和焚香,讓請托者拿著,在一串儀式後,完成了整個收驚動作。
其實,很多人來都是睡不好,或諸事不順,所以才來收驚。收驚,其實跟要來收驚的人是同一套信念體系,只不過負責收驚的人擁有某種「能力」,可以把來者的擔心說出來、做解釋,然後提供建議,即使是一般撫慰的話語,或是鼓勵的話,但在那個場景和主事者條件下,所以講出來的話自然效果也不同。我心裡想的是:如果場所換成我看診的診間,一樣的話和相同的病人,能有相同的滿意度和效果嗎?
近中午的時候,有一位年輕女性,因為晚上看到鬼魂,所以睡不好。經過詢問後,那些夢中所見的鬼魂,不會對她說話,只是會對著她笑,而且白天也不會出現,而負責收驚的大哥,跟她解釋:日有所思、夜有所夢,如果白天還一直擔心這個問題,那麼晚上繼續受到困擾的機會也就更大,況且夢中的那些鬼魂,也沒有打擾她,所以就叫她不用擔心。我在想說,如果這樣的主訴,在西醫診間裡,不知道醫師們會怎麼處理,或許釐清沒有幻聽、幻覺和妄想,確定不能疾病化後,然後再三地再保證(reassurance)不要擔心後,就開睡前的鎮定或安眠藥物處理了吧!只是我很好奇,不同系統的處理方式,針對不同的群眾,不知道後來的結果(symptoms free)如何,有興趣的人應該可以做追蹤研究啦!
從九點半到中午的時間,來的可以說是絡繹不絕,一個接著一個,大人小孩都有,而且範圍不只是新港而已,譬如民雄,甚至嘉義市來的人也不少,我想這至少是受大眾好評的收驚地點吧!老媽跟我說,近幾年來,嘉義市要找到收驚的地點很不容易,過去有在收驚的地點,隨著他們的年歲老去,有的過世了,不然就是收起來不做,只剩下一兩個還有在做兼職的地點,如果想要收驚,還不見得好找。其實,這種收驚,完全不會跟「西醫」衝突,甚至他們可以補強西醫比較無能為力,那些介於生活事件所帶來的壓力,尚未被診斷成疾病的狀況,而這種內化成為一種生活內涵的文化,就像工作累了,泡個溫泉,或喝個涼的,那樣自然。如果,民眾都覺得醫師的武器是藥物;那麼收驚的武器就是神桌上的眾神明和焚香,原本醫學就承認,治療效果一半來自藥物,一半來自跟醫師的談話,那麼收驚能夠發揮的效果,也不會令人很意外,特別這本來就是我們從小到大所習慣的信念體系。下次,如果我遇到睡不好的病人有這樣的信念,我會建議她去收驚看看,搞不好收一次驚,省得每天晚上睡前吞安眠藥,不是對病人更好嗎?